那根竹签脱手的瞬间,谢昭昭没急着把手收回来,反倒像是意犹未尽似的,将沾满酱红油脂的指尖送进嘴里,“啧”地嗦了一口。
这动作在外人看来是馋鬼没吃够,只有她自己知道,舌尖抵住上颚的那一刹,强行压下去的不是口水,而是一股子翻江倒海的腥甜。
这具身体到底是太脆了。
刚才那一击虽然扎烂了玄尘老道的阵眼,但也让她强行维持的“金丝同调”直接超载。
耳后那块原本只微微发烫的星晷印,此刻像是被无形的利刃划拉了一下,极其细微的“咔嚓”声顺着头骨传导进耳膜。
皮肤皲裂,一道细如发丝的裂口在耳根处悄然崩开,渗出的血丝竟不是鲜红,而是透着诡异的淡金。
“咳咳——咳!”
谢昭昭猛地捂住胸口,借着这股剧烈的咳嗽动作掩盖了耳后那点异样的金光。
她像是被鸡骨头卡了嗓子眼,脸涨得通红,喉咙一滚,一颗藏在舌根下许久、裹满朱砂粉的梅子核被她顺势咳了出来。
这核没落地,而是咕噜噜在青砖上打了个转,好死不死,直奔萧珩那双绣着云纹的黑靴而去。
梅子核表面的朱砂粉早已被唾液浸湿,此刻触到青砖上渗出的阴寒地气,瞬间被激起一层暗红的微光。
光晕虽弱,却像是个低配版的照妖镜,正好映在萧珩垂下的左袖口上。
原本平平无奇的锦缎纹路里,一组随着呼吸若隐若现的北斗隐纹,在这红光的映衬下,那走向竟清晰得如同画在纸上。
萧珩眼皮都没抬,也没去管脚边那颗脏兮兮的梅子核。
他只是微微侧身,左手食指极其随意地在案几边缘的青砖上一按。
这一按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力透砖石。
砖缝里积攒千年的陈年浮尘像是听到了某种号令,齐刷刷地原地起跳,在他指腹的压力场下迅速重组,瞬间排成了三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微缩版星晷阵列。
紧接着,几粒灰白色的星砂顺着他指尖的脉动渗入砖缝。
这点星砂灰就像是点燃引信的火星,刚一触碰到地脉里那些还在疯狂乱窜的金丝,便腾地燃起三道幽蓝色的刻痕。
谢昭昭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刻痕的瞬间,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那三道幽蓝刻痕蜿蜒曲折,走向刁钻,竟然跟她此刻耳后崩裂的那道伤口纹路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这是“窥天”阶大佬才能掌握的手段——他在测绘她的“寿元透支路径”!
这男人是在无声地告诉她:别装了,本王知道你刚才那一下折了多少阳寿。
就在这两口子暗中互相扒马甲的当口,旁边的周嬷嬷正跪在地上收拾那堆碎瓷片。
她刚捏起最后一片锋利的瓷渣,手里那块作为掩护的抹布底下,那片枯叶上的北斗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像个强力磁铁,死死吸住了瓷片。
叶脉中原本静止的金线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顺着瓷片尖锐的裂口疯狂游走。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那原本碎得稀烂的裂口竟然在金线的缝合下自动弥合,瓷片表面缓缓浮出一枚虚幻的星晷阴影。
周嬷嬷身子猛地一僵,断指处那根如同寄生虫般的淡青游丝骤然绷得笔直。
游丝末端如同活蛇捕食,狠狠刺入枯叶脆弱的叶柄之中。
“滴答。”
一滴黑得发亮的血珠从叶柄处渗出,眼看就要砸落在地。
电光石火间,一截玄铁马鞭的鞘尖鬼魅般探了过来。
那是萧珩随手放在案几下的马鞭。
鞘尖准确无误地挑住了那滴即将坠地的黑血。
玄铁上暗刻的“镇魂”篆纹瞬间亮起,黑血触之即凝,化作一道扭曲的血痕,那形状弯弯曲曲,竟在此刻勾勒出了谢昭昭后颈那块胎记的轮廓。
“嗡——”
一股更为强烈的震颤顺着这条看不见的因果线,粗暴地撞进谢昭昭的脑海。
借着那滴血的媒介,她的视野再次被那种玄妙的“分身感知”强行撕裂。
脑海中画面一闪——
西角院里,谢明妧那个蠢货终于还是把自己给献祭了。
她指尖悬着的那滴精血终于不堪重负,重重砸在了素绢绣出的乌鸦左眼上。
两血相融,并没有晕染开来,反倒像是发生了某种剧烈的化学反应。
那只绣出来的死物乌鸦,双目之中陡然迸射出两道刺目的金青强光。
“叮铃——!!”
窗外檐角上挂着的三只铜铃明明无风,此刻却疯狂摇摆,铃舌撞击铜壁的频率快得惊人,每一声脆响都像是踩在谢昭昭耳后那道皲裂伤口的鼓点上,严丝合缝,疼得钻心。
画面里,谢明妧左腕上的胎记裂缝越扩越大,一缕金丝不再受控,倒卷而上,直冲她眉心那道断眉旧伤。
伤口豁然崩开,这回涌出来的不再是鲜红的人血,而是一股半透明的金青色雾气。
雾气聚散无常,隐约间,竟在她眉心前方浮现出了谢昭昭袖中那枚星晷残片缺失的一角锯齿轮廓。
还没等谢昭昭这口气喘匀,感知又被另一端的拉力扯到了几十里外的城隍庙。
玄尘那老道士也是个疯子。
他正用自己指甲从眉心伤口处硬生生刮下血肉,在那口废井的井壁上,沿着那条名为“支脉引”的墨线,补上了第三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血痕未干,那如镜面般的死寂井水突然泛起层层涟漪。
涟漪的最中心,倒映的不是井口的天空,也不是玄尘那张狰狞的老脸,赫然是谢昭昭此时此刻耳后那道正在皲裂的星晷印!
那印记随着她的呼吸,在井水中一收一缩,缓缓延展。
井壁上的血痕仿佛与这倒影有了生命链接,倒影每延展一分,那血痕便向井底深处加深一寸。
玄尘左眉那处断缺的伤口下,几根暗金色的经络像是心脏般突突狂跳了三下。
他嘴角勾起一抹狞笑,指尖迅速掐出一个怪异的指诀。
“起!”
井壁那道血痕的末端倏然裂开,一只只有半寸长、通体金青的蝉,带着湿漉漉的粘液,极其艰难地钻了出来。
那蝉翼极其轻薄,刚一舒展便开始高频振动。
“嗡……嗡……”
那振动的频率,竟然跟远在王府厨房内谢昭昭的心跳声完全同步,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把她的心脏隔空捏爆。
谢昭昭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人塞进了一万只尖叫的蝉,耳后那道裂口更是火烧火燎地疼。
她知道不能再拖了,再这么共振下去,还没等那老道士把她吸干,这该死的“金丝同调”就要先让她爆体而亡。
她不动声色地捡起桌上那根刚才用来扎茶盖的竹签,指腹摩挲着上面残留的粗糙木刺,看似百无聊赖地把手伸向了耳后。
“这天儿真干,痒得人难受。”
她嘴里嘟囔着这句怎么听怎么敷衍的废话,手里的竹签尖端却并没有去挠痒,而是极狠、极准地抵住了耳后那块刚刚结出一点金痂的伤口边缘。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