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站在第七号冷藏柜前，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水泥地上。他没有脱外套，也没有擦脸上的水。掌机还在左手里，屏幕黑着，但能感觉到它在微微发热。骨钉仿品躺在右手掌心，冰凉。

他看了眼女尸。白布盖到胸口，眉心那枚“楚”字金属物露出一半，红光很弱，像快没电的指示灯。

他戴上手套，用拇指和食指捏起骨钉仿品，对准女尸眉心的凹槽，慢慢压下去。

金属嵌入时发出轻微的“咔”声，像是锁扣合上。他手指没动，等着反应。

三秒后，尸体喉咙里传出声音。

不是人声，是机械音：“检测到楚家基因锁，剩余解锁次数：3次。”

陆昭呼吸停了一下。

他立刻举起摄像机，重新录制全过程。镜头对准女尸面部，从眉心拍到嘴唇，确认她没有张嘴。声音是从内部传出来的，像某种内置装置被激活。

他放下机器，把刚才的录音回放一遍，再按暂停。

“楚家……基因锁。”

他低声重复这四个字，舌尖抵住上牙膛，像是要尝出什么味道。

女儿DNA报告上的编号是0713，标记物材质是钛合金，背面有微型点阵编码——这些他十年前就背熟了。可“楚家基因锁”这个词，第一次出现。

他从背包里拿出涂鸦本，翻开。纸页已经泛黄，边角卷起。首页是一行歪歪扭扭的蜡笔字：“爸爸找妈妈”。下面画了个笑脸，眼睛是两个红圈，嘴巴咧到耳根。

他用手指轻轻划过那行字。

如果系统是妻子留下的，为什么会出现“楚家”的名字？

楚家是他追查十年的失踪案背后势力，也是当年封锁血雨消息的集团。而亡妻生前对抗的，正是楚家。

现在她的系统奖励了一枚骨钉，让他唤醒一个带“楚家基因锁”的女尸。

逻辑断了。

他盯着掌机，想打开界面查看任务详情，但它还是黑屏状态。充电口那缕胎发静止不动，没有电流波动。

他试着重启，按下电源键两次。屏幕闪了一下，裂痕组成的“713”短暂亮起，随即熄灭。

这时，摄像机突然震动。

存储卡自动弹出，落在操作台上。他捡起来插进读卡器，连接显示器。

画面跳出来的是刚才的录像。女尸说话那段正常播放。可当回放到骨钉完全嵌入的瞬间，图像开始抖动，出现雪花噪点。

他往前拖进度条，再放一次。

噪点中闪过一张脸。

男人侧脸，戴金丝单边眼镜，嘴角微扬。背景是金属墙和冷光灯，看起来像实验室。影像只持续了不到半秒，接着恢复正常。

陆昭把画面定格在那一帧。

放大。

镜片反光里有个倒影——是一段摩斯密码，在墙上闪烁。

他记下节奏：短、长、短；短、短、长；长、长、短。

翻译出来是：C-H-U。

楚。

他心跳加快。

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拍摄记录里？

更重要的是，他是怎么进去的？存储卡一直密封在他贴身口袋里，从未离身。

他回头看向女尸。她依旧闭眼躺着，眉心红光微弱，像呼吸一样一明一暗。

他伸手触碰她的额头，试探温度。皮肤冰冷，没有生命迹象，也没有电流反馈。

他又按了按骨钉仿品，确认没有松动。

“还能说话吗？”他问。

没反应。

他连续问了三次，每次间隔十秒。尸体始终沉默。

掌机在这时突然亮了。

屏幕弹出新提示：

【任务完成度验证中】

【成片已提交至AI鉴伪程序】

【审核结果：通过】

紧接着，童声响起：“叮～爸爸找到妈妈啦！”

电子烟花在屏幕上炸开，持续两秒后消失。界面退回主菜单，没有新任务发布。

陆昭盯着那句提示音。

“找到妈妈”——这是小楚程序的固定台词，每次审核通过都会说。可这次听起来不一样。语气太轻快，像在模仿谁。

他把刚才那段噪点视频导出来，单独截取闪现的脸部画面，导入比对软件。

数据库调用的是他私藏的一份资料——十年前楚家公开活动的照片集。其中有一张合影，站在后排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穿深灰西装，领带夹是手术刀形状。

名字标注为：楚望舒，楚氏生物首席研究员。

照片拍摄时间是血雨夜当天下午三点十七分。

距离妻子和女儿失踪，还有六小时四十三分钟。

陆昭关掉显示器。

屋里只剩掌机屏幕的微光。他坐到操作台前，打开抽屉，翻出一盒未拆封的备用存储卡。换下刚才那张，重新格式化。

做完这些，他靠在椅背上，闭眼五秒。

再睁眼时，目光落在女尸手上。

刚才没注意，她的右手食指指尖，有一道细小划痕。不是腐烂造成的，是生前留下的。边缘整齐，像是被金属刮过。

他凑近看。

划痕底下似乎有东西。拿镊子轻轻拨开表皮组织，露出一小块芯片残片。只有米粒大，表面蚀刻着数字：0713。

和女儿DNA报告编号一致。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磁吸工具，小心把芯片吸出来，放进证物袋。

刚封好袋子，掌机又响了。

这次不是提示音，也不是任务更新。

它自己打开了摄像头功能，前置镜头转向他，红光一闪，开始录像。

陆昭猛地抓起它，按关闭键。

屏幕不关。录像图标一直在闪。

他拔掉电池，机器终于黑了。

但他知道没用。这掌机不需要传统供电，胎发就是能源接口。只要胎发还在，它就能随时启动。

他把它放在绝缘盒里，盖上盖子。

转身走向门口，准备去隔壁房间拿信号屏蔽仪。

手刚碰到门把，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是冷藏柜的滑轨。

他回头。

第七号柜的门开了半寸。

女尸的手垂了下来，搭在柜沿上。指尖朝下，正对着地面。

而她眉心的骨钉仿品，红光变成了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