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香格里拉大酒店的宴会厅里,冷气开得像是停尸房,混杂着名贵香水和半生不熟牛排的味道,闻久了让人胃里泛酸。
苏璃挽着纯银手包踏入会场时,原本嗡嗡作响的人群出现了一瞬诡异的真空。
那件墨绿色的真丝长裙像是一汪流动的毒液,顺着她行走的动线,极其霸道地割裂了周遭那些粉饰太平的香槟色调。
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了过来。
有看笑话的,有估量苏氏股价剩余价值的,更多的是等着看这位传说中“疯了”的女总裁当众撒泼。
“哟,苏总今儿气色不错啊。”
一道尖锐的女声划破了空气。
秦夫人手里晃着半杯红酒,像只斗胜的母鸡般挤开人群,声音大得恨不得让楼下大堂都听见,“我还以为您在疗养院呢。听说苏总最近精神不太好,总把婚戒当录音笔使?哎呀,这病可不能拖,精神科医生可比董事会那帮老头子好说话多了。”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
苏璃脚步微顿,目光扫过秦夫人那张涂满玻尿酸的脸,嘴角扯出一个标准的、毫无温度的社交微笑。
想看戏?行啊,那就给你们演全套。
她没搭理秦夫人,视线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林砚书身上。
这位“完美丈夫”此刻正端着酒杯,眉头微蹙,满脸写着“家门不幸、爱妻疯癫”的痛心疾首,演技好得可以直接去横店领个终身成就奖。
侍应生恰好托着银盘走来,每位宾客面前都放下了一份特制甜点——“月光慕斯”。
乳白色的慕斯上点缀着食用金箔,精致得像个艺术品。
苏璃刚拿起银勺,余光就捕捉到林砚书的视线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死死黏在她面前的盘子上。
那眼神里不仅有期待,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
如果一个平时连你喝水烫不烫都不关心的男人,突然开始关心你吃不吃甜点,那这甜点里大概率加了料。
“哎呀。”苏璃手一抖,手包顺着丝绸裙摆滑落,刚好砸在旁边座位的陆公子脚背上。
陆公子也就是陆恒,最近刚挪用了公款去填澳门赌债的坑,把柄还在苏璃手里攥着。
“苏、苏总……”陆恒吓得一激灵,赶紧弯腰去捡包。
就在这一低头一弯腰的视觉盲区里,苏璃的手指快得像是在变魔术,两人的餐盘瞬间调换了位置。
“这慕斯不错,陆少尝尝?”苏璃接过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陆恒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哪敢说个不字,拿起勺子就往嘴里塞,生怕动作慢了被这位女阎王惦记上。
远处的林砚书显然没看清桌子底下的乾坤大挪移,见“苏璃”开始进食,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了下来,甚至还得体地向这边举了举杯。
苏璃回敬了一个眼神,正准备欣赏陆公子待会儿的“药效反应”,秦夫人那边的动静又大了起。
“沈小姐,这里是慈善晚宴,不是当铺。”秦夫人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指着角落里一个身形消瘦的女人,“这枚祖母绿胸针是沈家老太太的遗物吧?连这种压箱底的东西都戴出来了,沈家要是实在揭不开锅,我这儿倒是缺个擦鞋的。”
被围攻的女人穿着一身过季的黑色礼服,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根宁折不弯的枯竹。
那是沈知微,曾经海城珠宝界的掌上明珠,如今只是个刚死了丈夫的破落户。
周围全是看客,没人愿意为了一个破产弃妇得罪秦家。
苏璃放下银勺,那种熟悉的、被所有人孤立的寒意让她感同身受。
敌人的敌人,就是最锋利的刀。
她拎起裙摆,径直穿过人群,一把挽住了沈知微冰凉的手臂:“沈小姐,我刚才妆花了,能不能借个光,陪我去趟洗手间?”
沈知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璃强行带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修罗场。
洗手间内,大理石台面冷硬如冰。
只有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掩盖了外面的喧嚣。
沈知微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突然苦笑一声:“苏总,别在我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现在就是个瘟神,谁沾谁倒霉。”
“瘟神也好,疯子也罢,只要能咬死人,就是好狗。”苏璃抽出纸巾递给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沈知微擦手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林砚书……他以前也这么‘关心’过我先生。那段时间我先生总是失眠,林砚书就送来一种特制的‘安神糖’。说是进口的高级货,吃了就能睡好。”
她抬起头,眼神空洞得可怕:“确实睡好了。吃了三天,他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从沈氏大楼的顶层跳了下去。”
苏璃正在补口红的手猛地一僵。
安神糖。月光慕斯。
这哪里是什么商业间谍,根本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惯犯屠夫。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摇摇欲坠的沈知微,手腕内侧无意间擦过了沈知微胸前那枚硕大的祖母绿胸针。
滋——
一股灼热的电流瞬间穿透皮肤,直击心脏。
手包里的《万骨枯》像一块刚出炉的烙铁,隔着皮革烫得苏璃大腿发麻。
脑海中毫无预兆地炸开一片血色的文字,那是账本自动翻页后的投影:
【目标物品:沈氏传世祖母绿(S级媒介)】
【记录一:2021年11月14日,恒晟离岸账户通过三次洗钱操作,做空沈氏珠宝股票,获利4.2亿。】
【记录二:林砚书与海外操盘手通话录音存档(已关联)。】
【记录三:沈氏破产当夜,林砚书账户汇入800万封口费。】
庞大的信息流像强行灌入的岩浆,苏璃太阳穴突突直跳,剧烈的眩晕感让她眼前一黑,踉跄着就要倒下。
“小心。”
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托住了她的后腰。
苏璃喘息着回头,只见霍景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走廊尽头的阴影里。
他依旧是一身笔挺的黑色制服,像个毫无存在感的幽灵,手里却端着一杯温度适宜的温水。
“喝水。”他言简意赅,将杯子递到苏璃唇边,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帮她挡住了走廊摄像头的死角。
温水下肚,那种快要炸裂的头痛稍稍缓解。
霍景深没有看她,目光越过苏璃的肩膀,落在了一脸震惊的沈知微身上,声音低沉得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
“沈老先生临终前,把沈氏海外信托基金的启动密钥,用微雕技术刻在了这枚胸针的底座夹层里。林砚书翻遍了沈家都没找到的东西,一直就在你胸口。”
沈知微浑身剧震,死死捂住胸针,眼泪夺眶而出。
苏璃借着霍景深手臂的力量站稳,深吸一口气,将那股眩晕感强行压下去。
她转过身,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脸泪痕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既然林砚书想要赶尽杀绝,那就别怪她掀翻这张桌子。
“别哭了。”
苏璃抽出沈知微胸口的胸针,在那颗璀璨的祖母绿上轻轻弹了一下,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却又重若千钧:
“想报仇吗?把眼泪擦干,我教你怎么用这东西,去做空你的仇人。”
她推开洗手间的门,大厅里璀璨的水晶灯光瞬间涌入。
远处的致辞台上,主持人正在试麦,宴会的高潮即将开始。
苏璃理了理裙摆,在那片光怪陆离的浮华背景中,举起手中的空酒杯,对着空气无声地笑了一下。
既然都说我疯了,那今晚,就疯给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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